创智赢家【阅读】《侠隐》:伪装成侠义故事的抒情-北京日报副刊

【阅读】《侠隐》:伪装成侠义故事的抒情-北京日报副刊
“北平好像永远是这个样儿,永远像是个上了点儿年纪的人,优哉游哉地过日子”。这句描写或许正是张北海对老北京的精神存照。小说《侠隐》,是个民国的侠义故事,也是电影《邪不压正》的原著小说。然而,小说又写得“很不武侠”,它的底子就像一个摩登的洋派作家写了一部有关老北京风物掌故的市井小说。这原本气质的“不搭界”,反而造就了一种民国味的混杂性、现代性。故事发生于“七七”事变前后秋裤门,作家张北海恰好也在这年代出生灵幻新娘。他和北京的交集大多在其童年。

《侠隐》
张北海 著
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单说小说开局就很有长线沉潜,文火慢煨的效果。这可能是武侠故事最接地气儿、最市民化的一次尝试。你完全可以把它视为日常叙事,代替了那种不明就里、直入恩怨、突兀寻仇的“撞入感”。侠士李天然从美国返回北平虐妾,一切都是陌生化的了解。北平的空间布置、民俗吃食、环境人居,完全借助李天然来了一番全景巡视。大段落慢悠悠的白描,构成一种隐在的文化地理学。洋医生马凯、画报金主编,就像“前情回顾”,演说铺垫,大谈时局,填补其海外期间的空档“断片儿”。
在李天然那里,江湖和政治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他只关心私仇,这已经和传统武侠小说刻意拔高,保持了距离湘囧。这时我们再反观“侠隐”,它到底有何深意?在我看来,张北海至少暗示了两层意义:一是“侠隐于市”的无奈,这是时代环境迁易,江湖伦理价值难以为继。二是侠义的退守,它只能看重有限性、实用性的目标达成。

《侠隐》海报
江湖人士在那个年代毫无施展,成了无用之人。镖局衰落,沦为卖艺、杂耍、打手,甚至成了巡警帮闲。李天然师父四口人也瞬间被子弹灭了门。“谁不知道‘太行剑’顾剑霜?谁不敬畏太行派掌门?四十年的武艺,一个子弹就完了!”这可以称为民国的武侠挽歌,由于能力不济,气象在不断收缩,只剩下关切自身的急迫。“冤有头,债有主。天下不平的事多如海沙,只做该做的,只找该找的”。在枪炮泛滥、侵略肆虐的年代,武侠原有的功夫、门派之争,都已显得无足轻重。
小说围绕李天然寻仇之路展开。事实上创智赢家,作家也有意隐喻李天然的“天然”——想法天真单纯。换言之,他孤立隔绝看待江湖法则和社会法理两套标准。然而,复仇对象一旦涉及日本特务和汉奸,就会成为“战争口实”,直接导致交战。面对“你们那个侠义江湖,你们那个武林世界,跟我们这个世间江湖,我们这个凡人世界……要是有一天这两个世界碰到了一块儿,你又怎么办”这种设问,李天然手足无措巨蟒与圣杯。

张北海
张北海借蓝青峰的质询,戳中了以往所有新派旧派武侠小说的致命内伤:它们有意回避了侠士的价值矛盾、伦理断裂。那些小说营造的不过是“抽真空的江湖”,一个完全同质化的世界,即使有什么外族侵入,侠士也大多和庙堂相向而行。很显然,李天然难以预见私德和公序、家恨与国仇之间的复杂关系。蓝青峰就成了潜在的“精神导师”,他有意引导开释他:“一打起仗来,什么规矩都没了……”
《侠隐》高明的地方,是让李天然卷入到抗日的洪流里,掌毙羽田,既给师门报了仇,同时也间接为民族除了害。但是,这种关联又是偶然的,并非主人公的有意为之。作家没有回避李天然身上的保守性军烨,试图撇清政治因素的“小格局”。甚至,他对羽田掌握的国家情报毫不关心,根本没有逼问,就着急血偿。而这,可能恰恰是性情里最真实直露的部分。它也是整部书的基调:再震惊中外的事件opirus,都挡不住日子照常过,挡不住小人物的小情仇。

青年张北海
如果说,作家有什么传统套路,那就是李天然“爆棚”的女人缘,引得众多女性倾慕钟情,暗生情愫。甚至,你会发现整个师门情节结构,也完全从旧武侠小说里托出:李天然和小师妹丹青的爱情终止,结果又遇到了神似者巧红,大师兄争夺师妹、掌门未果,当了汉奸,屠戮师门。这些和燕子李三的故事,令狐冲的故事又何其相像。
小说在本质上是反高潮的。或者说,高潮后置偏移间岛问题,处理轻逸,实现延迟。一方面是作家语言——疏朗简淡的况味,克制温默的余温,它完全是散文笔法,抑或可称“以专栏法写小说”的极佳案例许氏大酱。另一面是因其节奏。是否能用日常叙事讲述快意恩仇的武侠故事?张北海明显想实现小说调性的“对冲反差”,故事主线潜伏在吃吃喝喝、游游逛逛的描写里,就像迟迟未见行动的哈姆雷特二嫁豪门长媳。你会发现,张北海根本不在意什么武功的神乎其神,招式的各种套路,复仇现场也就三两页篇幅,犹如火烧赤壁一带而过,重要的是怎么筹划和蓄势。

张北海 1970年代
张北海长年侨居美国,多次往返北京,旧地重游。他花费极大心力遍搜文献,研究老北京地理交通、风物民俗。甚至刘宣苦读成才,不惜让《侠隐》的线索被有肤感、有味觉、有视觉的记忆延宕、打断、冲散。一个传统侠士偏偏美国归来名门秀色,一部老北京纪事偏又出自旅美作家的回忆复现闽侯一中。李天然有张北海自己的投射,身份的交叉。作家的写法和传统武侠小说、京派文学,形成了似是而非的关系,那是伪装成侠义故事的对老北京的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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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编辑 曹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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